于泽华：怀念袁晓园先生

懷念袁曉園先生

我们要把她的未尽事业进行到底

今年（2021年）六月二十五日是袁晓园先生120周年誕辰，她生于1901年夏曆六月初十，格里曆应是6月25日。怀念她，因为她是爱我们国家的典范，现在紀念袁先生，就是要把她保護漢字和中国文化的精神进行到底。

她是江苏武进人，出身翰苑之家，祖上几代，用今天的话来讲都是当官的，家族中出现过好几位很有名望的人物。曾祖父袁绩懋曾任清朝的翰林院编修、刑部主事，曾外祖父曾咏是清朝翰林，历任江苏省常州府武进县知县，祖父袁学昌历任安徽省滁州府全椒县知县，二伯父袁励准做过宣统皇帝的老师，其父袁励衡更是民国初有名的银行家，主持当年的交通银行。她同辈及后辈出了著名的作家琼瑶和袁静等。由上述家庭成员可了解到袁晓园的家庭是仕宦子弟之门第，是一个诗礼传家的大家庭。她三岁读诗词，四岁学书画，一生颇多传奇。

青年时代，她冲破家庭樊篱，从师刘海粟创办的艺术学校。但艺术并非她的真正追求，那时她的理想是参加革命，于是两个月后便退学了。但25岁就同著名画家林凤眠先生一起举行了画展，后来不顾家庭的反对，自费只身赴法勤工俭学。在赴法的轮船上结识了当时江苏省政府主席叶楚伧之子叶南，后来成了她的丈夫。她在轮船上的35天中，在难以克服的晕船呕吐情况下，速成了法语，下船时对海关人员用法语对话，使不愿带她去法国的高鲁公使非常吃惊，赞不绝口。但她的心中不是给人当秘书了事，她还有更大的理想，她学过政治经济学，在国际关系学学了一年半后，就被委派驻印度加尔各答领事馆，出任副领事，成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女外交官。

七十年代她作为著名美籍华人学者第一个率团访华，1985年，当到北京美国驻华使馆，问负责接待的文化参赞「如何放弃美国国籍」时，美国参赞说：人们来这总是谘询怎样获得美国国籍，你是向我询问如何放弃美国国籍的第一人！袁先生回国定居后，祖国人民给她以极高的荣誉和尊敬，她连任第六、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担任民革中央监委、北京国际汉字研究会会长、国际书画艺术研究会会长，受聘为七所大学的名誉教授，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她在美国期间，以优异成绩考取了联合国秘书，接触到了语言文字工作。当时，她就凭着一部字典和脑子里装进去的几千个汉字，从来没有翻译不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当时的五种文本中，最薄的那本一定是汉字文本，这引起她的深思；当别人说汉字不如26个字母简单时，反驳他们说：“中国儿童有须认识几千面貌不同的单音基字之苦，而没有西方人士须要认识大量词汇之劳。”她对中华传统文化充满自豪，认识到这是中国的特质的东西。她认为汉字拉丁化，没有保留中国的特色，反对一味追求国际化的做法。经历告诉她，中国的特色最具文化魅力。因此她提出了"袁氏拼音方案"，此方案得到了周总理的赞赏和推鉴，1958年当人大通过《汉语拼音文字方案》时就去掉了“文字”二字。此次支持袁氏方案，又见他对拉丁化的又一次考虑。拉丁化只是照搬西方那一套，把中国的特色全给抹杀了，是不是最佳方案，在国家领导人脑子里引起了进一步的思考。

汉字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灵魂。她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成立汉字北京国际汉字研究会，她任会长，在研究會下办了《汉字文化》杂志，其宗旨是“为了冲破片面的印欧语文理论僵化模式对我国语言文字科学和语言文字教学的束缚，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字学、语言学、语文教学科学，迅速改变我国语文理论和语文教学严重落后的被动局面，……经国家新闻出版署批准，《汉字文化》创刊了。”赵朴初先生为期刊题名。

在创刊发布会上，全国政协领导同志、中央有关部门负责同志、中共北京市委、北京市政府领导同志和著名专家学者：赵朴初、钱伟长、张友渔、许嘉璐、刘导生、陈昊苏、余焕春、铁瑛、何鲁丽等到会祝贺。这里最小的职位还是北京副市长。在发布会差不多都发了言祝贺，国家教委副主任柳斌写来贺信说：“有些人骂祖宗，骂祖国，骂民族文化传统，以此博得主子的欢心，实在有背于中国人的为人之道。”会长袁先生长篇讲话“实践在发展，认识有升华”，向大会宣布“汉字落后论时代已告结束”，“我对汉字绕了一个圈又绕回来了，从前认为汉字美善是感性的认识，现在经过教书和工作的实验，对汉字再认识是理性的认识”。

钱伟长先生发言题目是：《振兴中华，汉字大有可为》他讲“汉字拉丁化不符合中国国情”“……企图把他们分裂出去，因为文字一不在一起，就很容易分裂出去。”“符号文字最具国际性，汉字大有希望”。许嘉璐先生发言的题目是《创造条件，迎接汉字的新时代》他同意“我很同意安子介先生提出的二十一世纪是汉语汉字发挥威力的时代。我想咱们同道应该在这里一起预祝这个时代的到来。”

汉字是传统文化浩瀚典籍的载体，汉字一灭，典籍将成废纸，传统文化将成断层。所以，以废除汉字为宗旨的汉字拉丁化运动，就是要从根本上消除中国的文化传统，这才达到了他们称之为“根本解决之根本解决”。一个没有自己传统文化的民族是可卑的民族。但凡想消灭一个民族，就得先从文化入手，首先要消灭就是掌握传统文化的知识分子，这已历史上出现过多次了。

在这民族危亡的时刻，我们又一次想起了袁晓园先生。她是在2003年11月17日下午2:50，在20多位晚辈的挽留中，安详地告别她所热爱并探索追求的事业，享年103岁。她的精神鼓舞着我们，我们千万不能懈怠，继承她的意志，把她所创造的辉煌事业发扬光大起来。就用她的一首诗结束吧：体现她不断奋进的光明磊落的一生。

夕阳未必逊晨曦，

昂首飞鬃奋老蹄。

春蚕萦绕千千缕，

愿为人民吐尽丝。

袁曉園先生

于澤華先生